五哥說得對,我已成年人,斷不可像孩童一樣不知深淺,謹言慎行、恭謙有禮才是正途。至此,我開始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事事請教教習(xí)的宮女,父皇都驚奇我的變化,還道是長大成年人。只有我自己知道,五哥喜歡我這樣,我這樣是為了五哥喜歡。
五哥和我一樣,母妃都已不在,我原本有一同父同母的二哥,但是未及成年便夭折,母妃也因此焦慮成疾撒手人寰。
父皇膝下子嗣稀少,至我如今也不過兩位皇子,四位公主。大姐三姐早已嫁了,二哥夭亡,四姐也已婚配,只剩五哥和我還伴在父皇膝下。
不同的是:我一直都是由母妃撫養(yǎng),而五哥之前一直養(yǎng)在宮外。
那一年我八歲,玉蘭花開,冰雪未溶,我隨父皇去正殿迎五哥回宮。那時二哥夭亡、母妃離世,父皇威嚴莊重的頭飾下掩著根根白發(fā),父皇左手牽著小小的我,右手去拉從正殿進來的五哥。
他穿著紫色的宮服,寬大的袖口伸出雙手盈盈一拜,抬起頭,我便看呆了那張臉?磻T了宮里的胭脂紅粉,偶爾也有些大臣家的小小公子與我們伴玩,但是這樣的臉我還是第一次見過——英氣、冷峻,嘴角酪著的不是覲見天子的緊張而是隨意,看似恭敬實則隨意的一拜。
他舉起手,讓父皇握住了自己的手,一用力躍上高臺,和我和父皇比肩而立。我聽著父皇一句一個“吾兒”,我好奇地盯著這個俊美的少年,他只看了我一眼,我便羞紅了臉,這就是我的五哥,他看向我的時候從一開始就是滿含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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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盛年已過,這是廊雨之后我第三次侍疾。父皇不想見那些只會哭天抹淚的妃嬪,只是命人召我來。我女紅不好,但是琴彈得不錯、玉笛也是吹得婉轉(zhuǎn),父皇喜歡,我就陪著,只是眼見的憔悴。
太監(jiān)說五哥也曾來過,聽到我在里面奏樂,不讓人通報,廊下站站就又回去了。而我也不得空。
轉(zhuǎn)眼小滿,聽宮人們說,今年南方大旱北方暴雨,谷物欠收,宮外流民遍地。怪不得父皇越發(fā)的焦慮,御醫(yī)的藥一點也不見成效。
五哥來找我的時候又是走得窗戶,明明我把閨閣的宮人都趕得遠遠的。因為五哥說了,我已成年,不可與男子擅自接觸,他也要小心。
“思嫣,看我給你帶的玩意兒。”
“多日未見,可見五哥心里沒有思嫣。”我沒有心思去看他手里拿得那個玲瓏剔透的物件。
“公務(wù)繁忙,你也要侍奉父皇左右,思嫣就別怪我了。”
不忍看他失落,還是仰起頭認真地看著五哥:“宮外饑荒,你可知?”
“是。你在內(nèi)宮也聽說了?”
“嗯,宮人們傳宮外餓殍遍地。”
“思嫣,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會支持我嗎?”五哥看著我,眼睛里還是溫柔,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很凝重。
我有些害怕,五哥抓住我微顫的肩膀,我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么。
“思嫣,你會支持我嗎?若沒有流民、若能天下安康,你會支持我嗎?”
“你有辦法?”我驚喜地流出了眼淚,“父皇真的是擔(dān)心壞了,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了,你有辦法嗎?”
“有!明天我去盛陽宮拜見父皇,記住,你也要在。”
我含淚點頭:“好!”
翌日,五哥來拜見父皇。
太監(jiān)扶著父皇,父皇單手撐床,也是坐立不穩(wěn)。
“煜兒啊,我的好煜兒。”父皇混濁的老淚滾滾而下,看到花甲之年的父皇,我也不禁潸然淚下。
“父皇,兒臣在外賑災(zāi)濟民,未能前來探望父皇,還請父皇原諒。”
“吾兒能這樣關(guān)注民生大計,為父也是欣慰,宮外情形如何?”
“宮外現(xiàn)在......父皇現(xiàn)在您還是修養(yǎng)好身體,賑災(zāi)的事情兒臣會跟九皇叔一起操勞,還望父皇安心。”
五哥一個“九皇叔”把我聽得心都要跳出來,雖我不知道原委,但是記事以來,父皇和九皇叔形同水火向來不合,宮內(nèi)有傳言是父皇奪了九皇叔的權(quán)才登上皇位。雖然只是謠傳,但是誰也不敢在父皇面前提起九皇叔。
果然,父皇剛才病中的萎靡頃刻變成暴怒:“誰讓你跟他混在一起,江山是我的!容不得你們胡作非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