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榮幸之至。”
年輕人如獲大赦,淡淡笑道,將長笛橫于唇邊。
“這一曲,叫‘忘川’。”
月光忽然亮了幾分,青穹之中不見云層,甚至連星星都縮到了一邊。
月明星稀。
笛聲和月光一同鋪在草地上,小草們隨風(fēng)搖曳,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某種細(xì)微的聲響混雜在這窸窣聲中,細(xì)不可聞,空氣變得潮濕起來。
草叢抖動的幅度變大了,黑色的影子踩在草尖上,飛快地略過,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河心的小船緩緩地在水面上飄著,速度越來越慢了,最后老船夫索性停止了劃船,將槳放在船板上,摸出腰間的葫蘆,痛快地灌了一口酒,而后豎起腦袋,興致勃勃地聽年輕人吹笛,臉上的皺紋舒展開,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
年輕人望著腳下的潺潺水流,口中笛音起伏,曲調(diào)悠長緩慢,這一個長音有點像深谷中的白猿長嘯,又像拔劍出鞘的嘶吟,下一秒?yún)s兀自切換為短調(diào),急促卻又清麗。
姑娘靠在船艙里,閉著雙眼,腦袋微微隨笛音晃蕩,她的頭發(fā)不知在何時被她扎了起來,簡單的盤髻,卻比以前看起來利落了許多,那扎頭的簪子在夜色里泛起乳白色的光,簪頭是一朵半開的櫻花。
忽然有風(fēng)自岸邊吹來,船頭的風(fēng)燈燈焰微微晃蕩了一下。
緊接著有黑影自天邊劃過,天上的月亮都被擋住那么一瞬。
老船夫突然意識到什么,扔下手中的葫蘆,摸向腰間,那是一柄精致的短刀,北方草原的工藝,平日里他用來片魚所用,殺人時卻亦能瞬間切斷人咽喉。
可是此刻那里卻空空如也,一只手擒住了他探向腰間的手,寒光閃過,下一秒,他的脖子觸到了一絲冰涼。
再抬頭,四個黑衣人站在船頭,四把長刀在月光下滲著冷意,另一人站在老船夫身后,用他自己的短刀抵著他的脖子。
老船夫咽了口口水,喉結(jié)滾動,頸間已密布冷汗。
年輕人卻完全對他們的到來置之不理,視若無睹地繼續(xù)吹奏他的曲子。
黑衣人的到來毫無預(yù)兆,從登船到控制船夫,未曾發(fā)出半點聲響,艙內(nèi)的姑娘還陶醉在笛聲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
黑衣人動了,四把長刀直取年輕人的面門,他們的身形形同鬼魅,在狹小的船板上踱步不曾帶來半點搖晃,長刀帶著寒光無限逼近吹笛的年輕人,他卻像是根本看不見他們似的,眼看著就要被刀光所吞噬。
下一秒黑衣的刀卻斬了個空,年輕人之前所站的位置此刻空得只剩空氣。
四個黑衣意識到危險,忙舉起長刀立于胸前格擋,可那個人的攻擊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他們的刀幕完全來不及擋住他,他們甚至還來不及感覺到痛苦,腦袋便軟綿綿地耷拉在了脖子上。年輕人極快的一腳踢斷了他們的頸椎,他們四個人的暴死不過只在一瞬之間。
再下一秒,年輕人一個優(yōu)雅的旋踢,四具尸體便被一一踢下了船,跌落河中,濺起了一片波瀾的水紋。
挾持著老船夫的另一名黑衣人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來不及做出任何支援便目睹了四名隊友的慘死,繞是如此,他并沒有心生退意,握緊了手中的短刃,打算先解決了老船夫再去擊殺年輕人,可就在這心念一動間,他感覺到他的眼前擦過了一陣風(fēng),某種腥濕的液體自他的眼鼻流出,他無力的癱倒,一張臉上滿是鮮血。
老船夫在他倒地之前一把撈住了他,從他手中奪回了自己的短刀,而后將尸體拋進(jìn)了河里。
“人老了,反應(yīng)力也慢了,沒看住這些雜魚,嚇到了公子,還請公子恕罪。”
老船夫輕輕晃了晃自己的手掌,單膝跪到甲板上,卻并不只是單純的請罪,他平舉手掌,輕盈地在船板上一拍,而后悠悠站了起來,抓起槳繼續(xù)劃船。
被這些人一打擾,年輕人也沒有興致再吹笛子了,他將長笛負(fù)于背后,靜靜地看著河水發(fā)呆,冷靜得不像剛經(jīng)歷了一場打斗的模樣。
小船似一片葉子輕盈地飄在水面上,船身劃破水紋,留下兩道長長的水波,水波里夾雜著濃烈的血色,船上的兩人卻毫不在意。
十一具尸體浮了起來,平靜的河水沖不走他們,他們攪碎了水中的月光,沉靜的月色里這一幕顯得尤為詭異。
“啊,怎么笛聲停了,不好意思啊,這笛聲實在是太溫柔了,所以剛才我不小心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