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聲鈍響,畢竟是額頭撞上了木頭;這一磕,當(dāng)真把他給磕得暈頭轉(zhuǎn)向,一時半會頭腦一片空白,連痛感都幾近麻木了;此時此刻,他心下只有一個念頭——
到底要怎么擺脫這堆破玩意?!
溫文如他,這會兒都心急起來了——往日里,他從不嫉妒那孩子,智謀十倍于他;但此時,若他能有那孩子的才智——
“咦……兄長?。。!”
夜色寒而幽深,獨有一團(tuán)燭火,悄然亮起,漸行漸近。
伴燭火響起的,是一個尚有些稚嫩,但已是清越非凡的聲音;在微光中漸漸明晰的,是一張尚且年幼,卻已是清秀無雙的童顏。
“好夜深了,你怎么…….誒?!”
燭光所及之處,恰巧照亮了地板上,那一堆整慘了他的物事——居然是一堆木頭雕成的、奇形怪狀的玩意兒。
他雖依舊是痛楚難當(dāng),也忍不住為那些東西的奇巧而驚訝。
“這…….這都是些什么?”
“誒……..?”
那面頰輕軟如梨花的男孩兒,如星子般的眸中,有一道亮光,驀然一晃而過。
“這些啊,是我白日之中,閑著無事時,隨手?jǐn)[弄的些個機(jī)巧兒……我琢磨著吧,小可捕鼠,大可防賊,但是,但是還沒全做成呢,就…….”
卻不成想沒抓著老鼠,倒先坑著自家的一頭驢了……
事已如此,他除了認(rèn)栽還能咋地?
“.……亮真不是成心要折磨兄長的……..”
男童幼嫩而清靈的嗓音中,蓄滿了純摯的歉意;他本就是離人難舍,一聽見弟弟如此真誠,心下更忍不住為之動容。
“別別別,阿亮你莫要如此,”他趕忙柔聲相慰,仿佛生怕那顆瑩潤剔透的心,會一崩而碎,“你有這般聰明才智,是為兄之——誒喲痛…….”
“呀……兄長您忍忍,讓我瞧瞧…….嗯這個夾子,要這樣拆…….啊喲,你手莫要太繃著……”
當(dāng)真是好大一頓折磨。
——時隔多年,他已記不清晰,當(dāng)年那個小娃娃,那時前前后后忙活了多久;可一那時的場景,當(dāng)年之人,卻猶似,正在身前。
……
“如此應(yīng)該是好了吧?”
幽深長夜中,那個清俊可人的男孩伸出小手,擦了擦額頭上的一團(tuán)汗。
“待到天明時,兄長可去街上取點兒藥,大約就……會好的。”
他是何等心細(xì)之人,那純稚的聲音才一入耳,他立馬就聽出了,那個慧心玲瓏的小人兒,情緒中有些許細(xì)微的波瀾。
“阿亮,”他卻先不正面相問,“夜已經(jīng)好深了,叔父和阿均大約已經(jīng)睡沉了,你怎么倒還醒著?”
身量尚小的男孩兒,卻是神色黯然,低頭不相與答;他湊近了些許,伸手輕輕撫摸那頭烏鴉鴉的軟發(fā),一面在心下暗嘆:年紀(jì)尚幼,已是如此清秀;長大之后,更決計是非凡的姿容。
只可惜……
“小孩子家,這么晚了不睡覺,來日可是會長不高的哦。”
只可惜,他卻不能親眼看著這幼嫩新芽,如何一日日,長成風(fēng)中挺立之勁松。
聞言,那面容清雋的男孩抬起了頭——雖然還是個孩子,但其眼神之中,卻已有著驚人的清光,仿若雪峰之巔,寒風(fēng)礄n;葟男莲华,绽葰g?/p>
這該是何等的睿智之思,這該是何等的沉穩(wěn)之性,這該是何等的寧靜之心,才能捧出這勝似霜華的明眸啊。
“兄長既然問起,弟自然不該隱瞞。”
霜華玉露般的男孩單刀直入,尚且稚嫩的話音,亦掩不住幾分霜鋒般的犀利。
“其實,這幾日來,兄長的神色,與往日頗不相同;與叔父說話,也是分外鄭重;可對著我與阿均,卻似乎有點過分垂愛了……我心下暗自揣測,兄長大概想要獨自離家吧?本以為不過妄想而已,不想居然真的…….”
他心下又是一震——少時已如此明察秋毫,待更年長些,豈不更是天機(jī)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