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瘋女人，把手里那破棍子扔了”，為民一邊喊著，一邊推搡著大芬。大芬的手里拿著一個插著幾串糖葫蘆的粗棒子，學(xué)著買糖葫蘆的在村里路上叫賣。

　　大芬是為民的妻子，去年因為和別人大吵一架，兩家冷戰(zhàn)了很長時間后，她的精神開始變得有些失常了。因為家里窮，為民一直沒有帶她看病。他知道，這種病，看不了。

　　大芬平日，清醒一陣，糊涂一陣的。清醒的時候，就下床，洗菜、和面，折騰做飯，操心家里的各種事情。糊涂勁來了，誰都不認(rèn)識了，她自個一個人，想怎么鬧就怎么鬧。

　　小時候她愛吃冰糖葫蘆，總想著能像那些賣冰糖葫蘆的一樣賣，有一天，村里喜事有熱鬧，她趁賣冰糖葫蘆的不注意搶走了他的冰糖葫蘆。

　　以后每逢村里誰家結(jié)婚，她就拿著搶來的冰糖葫蘆沿路的吆喝，小孩過來搶她的冰糖葫蘆，她就脫下來鞋子準(zhǔn)備砸，他們也就不敢過來了，有一次，一群小孩子又過來搶，她就真的把鞋子扔了過去，還砸中了其中一個小孩，他們一哄而散了，再也不敢來“騷擾”她了。也自此以后，小孩們都管她叫“瘋女人”了。瘋就瘋了，以后不管村里有沒有熱鬧，她想出來“賣”冰糖葫蘆了就出來吆喝，雖然沒有一個人來“買”。

　　遇到挑水過來的男人，他們都要停下來圍觀一陣，還假裝要買，跟大芬聊上幾句，她高興的要死，以為人家真的要買，然后在她準(zhǔn)備拿冰糖葫蘆時候，挑水的男人壞笑著溜走了，大芬心里那個氣呀。

　　她老公為民為人憨厚，見了人只會憨憨的笑，不會說什么話，做事情總是也蠢，總被人嘲笑笨，他也從來不反駁，只是嘿嘿一笑當(dāng)過去了。他家里也沒有掙下幾個錢，在村里算得上是低保戶，雖然村里人都沒什么錢，他家經(jīng)常遇到經(jīng)濟(jì)上的困難，苦的很。

　　比窮人還窮，相比于，比富人要窮，更能扎進(jìn)人的心窩子。這句話，為民家三個孩子，從小深有體會。

　　國強(qiáng)上小學(xué)，每年開學(xué)的第二學(xué)期，總被老師催著交學(xué)費，這么小的孩子哪知道，家里根本拿不出來，對于別的同學(xué)來講并不是一件什么事情。有一天，國強(qiáng)的同學(xué)看到，他一個人偷偷的躲在宿舍里哭，哭了一會趕緊又抹干了眼淚，因為怕別人發(fā)現(xiàn)。然后出了宿舍，宿舍正面就是歷旗桿，他望了一眼，膽怯怯的回到教室。那可能是他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了，周圍的同學(xué)也沒人能感受到他此時的痛苦。他也很害怕，因此丟掉了學(xué)習(xí)的機(jī)會。后來老師催了好長時間，他家里才交齊了學(xué)費。

　　從那時候起，國強(qiáng)眼里總帶著一種被窮苦壓迫的孤獨。

　　芳芳從小智力不足，像個三歲孩子，每天過得到開心，有吃的有喝的，就行，沒事，也會跟著大芬出去“賣糖葫蘆”，倒沒有那么多的煩惱。

　　娟子，心眼一點不缺。她深深知道村里人撿軟柿子捏，為民總被一群大老爺們當(dāng)成笑柄，當(dāng)眾開唰，這不被娟子看到還好，看到，她會惡狠狠地罵回去。

　　大芬每次要出門，都要被娟子大罵一頓，可是根本沒有作用，大芬聽不進(jìn)去她的話，左耳進(jìn)右耳就出了，該賣她的照樣不誤。娟子后來也懶得管了。

　　國強(qiáng)小，每次回來受了欺負(fù)，娟子總要找上門去，揪住欺負(fù)國強(qiáng)的孩子，臭罵上一頓，“威脅”他，膽敢再欺負(fù)，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久了，小孩們便不吃這招，該欺負(fù)還是欺負(fù)。

　　大芬這天叫賣，剛好路過，娟子在教訓(xùn)那群孩子，娟子也沒有理她。大芬就沿著路，往山里去了，白天村里人都干活去了，村子路上幾乎沒有什么人，大芬就叫著喊著，一路賣了上去。

　　到了晚上，大芬還沒回家，為民著急了，覺得肯定是走丟了。就去村里四下打聽，后來村里隊長說，他在下山的時候看到山上的路上有個女人，手里拿著棍子，好像大芬。

　　為民和家里人后來又找了好長時間，沒有找到大芬。在山上的大路上，碰到一個人說，他在路上碰到個賣糖葫蘆的女人，那個女人讓他買，他沒有買，后來女人說，她要繼續(xù)往前走，什么時候賣完什么時候停下來。

　　為民問:那個女人是不是個瘋女人，精神有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