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zhuǎn)身跑,奶奶吼:“不許走!”我哭叫:“我去找姐姐……”奶奶喊:“去新生煤廠!”
六
新生煤廠的煤球場,我躲在暗處,終于等到了姐姐。姐姐剛送完一車煤回來,裝第二車煤。如果不是僅有一個女孩送煤工,我絕對認(rèn)不出她就是姐姐,一身煤衣,臉上只有一半眼珠是白的,拉著板車,就和男煤工一樣的潑命風(fēng)火,搶著裝煤球,灑落的汗珠也是黑的。裝滿一車煤球,姐姐拉硻n齔,背朝虩统贴地,拉带缿(zhàn)綈虻娜飫錚齙難故嗆詰模?/p>
我流著淚跟上姐姐的車,上坡了,我去推車,姐姐忽一輕松,就停下來回頭看,驚愣一下,叫:“松手!回校去!”我哭叫:“你騙人!你為什么干這個!……”姐姐想了想,出車轅走到旁邊沒人處,坐下,讓我過去。
我過去,坐下,姐姐竟傻笑起來。
“弟弟,你說姐姐算不算美女?”
“算!但現(xiàn)在不算!”
“這就對了,姐姐美,又沒文化,打那些受氣工老有人糾纏,這送煤工最好,沒人看清臉,嘻嘻!”
“不!我不讓你送煤!”
“傻瓜!你知道這活兒一天能掙多少錢?六七十塊呢!嘻嘻!”
“我不!”
“聽話!你好好上學(xué),姐等你養(yǎng)活!”
我跪下,磕頭:“姐,求你了,只求你換個工作,你這樣,我心疼也上不好學(xué)……”
姐嬌笑著答應(yīng)了:好好好!行行行!
我回校的第一件事,是把剛買的90元的滑板60元賣掉了。
我知道姐姐是不會再換工作了,她太剛烈,許多工她是打不長久的,不會受氣!姐要為我上大學(xué)準(zhǔn)備足夠的錢,用她的力氣。我能做的只有加倍努力,星期天也去找能掙到錢的零工干。
領(lǐng)到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回那間租屋等姐姐,等到很晚沒見姐姐回來,我跑到煤廠去問,看門的人告訴我,姐姐前天裝煤球時突然暈倒,送醫(yī)院了。我跑去那家醫(yī)院,醫(yī)生說,姐姐已是癌癥晚期,她說沒錢住院,也沒家人……最后半夜偷偷走了。
我大哭著跑到街上,去取卡上的錢,我知道姐姐是回家去了,我要取錢回家。嚇了一跳,卡上本來只有幾百元,可一下子變成了6萬元!
我明白姐姐要干什么了,直接包車回家。
村人正在辦姐姐的喪事,是叔伯主持操辦。大伯說,姐姐沒回家,是村人在娘的墳頭看見姐姐的,一動不動地跪著。當(dāng)時姐姐還沒斷氣,還笑著,就說了一句話:“我弟弟考上大學(xué)了……”
我捧著通知書在姐姐墳前跪了兩天,誰也拉不起。不知何時暈過去的,最后竟有了夢,夢見姐姐第三次打我,這回是嬌打,邊打邊笑:“考上了還哭?不許哭,給我笑!不笑我打死你……”醒來是在家里,鄉(xiāng)親們擁偎著我,救我。我淚如雨下的笑了笑。姐姐,是的,我考上了,不僅僅是考上了一個大學(xué),還有窮坑里長出的如海親情如山志氣,還有姐姐一直等待的18歲我的起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