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雖說平時是個急性子的人,干活急性,臉子急性。說話有時也急性,走路就像一陣風似的。
但遇到大事時,總是保持著與她的性格不相稱的冷靜。心想,這可咋整啊,今年咋這么不順呢,下屋剛剛失了把火兒,這老閨女又來事兒了,還有沒有好了!
"咋回事。!"一向老實巴交的,在炕梢的炕沿上低頭抽煙的,像趙敏平時說的,‘一杠子壓不出屁來’的福順這時開口說話了。
"爸,我要離婚!"滿秋把埋進臂彎里的頭抬了起來。
"擁護啥呀?"福順那張像松樹皮一樣的老臉陰沉著問。
"你問問他是咋回事兒。"滿秋橫了一眼靠在暖氣片上抽悶煙的陳二明說。
也不知道這是抽的第幾根煙了,陳二明的腳旁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幾個煙頭。
"爸,是我不對了!咋地都行,我就是不離婚,我錯了,以后指正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事了。"陳二明說著竟然給福順跪了下去。
"啥事兒?"福順沒理陳二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臉朝著滿秋問。
"啥事?都鬧公安局去了!這臉都丟大了,我跟他可丟不起這人!"滿秋說著又嚎啕大哭起來。
"哭啥哭?到底咋地了?說!"福順一改平時老實巴交的樣子,變得嚴厲起來。
那天傍晚五點鐘多一點,滿秋騎著輛二手的電動車,后坐上帶著兒子,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中朝出租屋的方向趕路。
兒子摟著她的腰,歡快地唱著音樂老師新教的歌曲《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
快臨近大門口時,滿秋就看見一個穿著打扮都很入時的女人站在那里,還拿著手機一聲高一聲低地打著電話呢。
心想,"這是誰家的親戚又來了呀,找不著門了吧。"
因為大門里住著四家外來打工的,都是租住這里的,親戚啥的來了都要等到下班了,才能進屋里去。
滿秋把電動車停了下來,她的兒子小滿也從車上下來了,大門處凸起并不高的一道鐵門坎兒。
滿秋推著車子想越過這道障礙時,那女的跟了過來,還沒等滿秋問她是誰家的親戚呢,因為院里的人都熟悉,滿秋會告訴她要找的人家在哪間房住。
那女的這時莫名其妙的就開始上下打量起滿秋來,像是在觀賞一只戲猴。把滿秋打量得渾身不自在。
隨后那女的把那兩道畫得精致的眉毛挑了挑,妖道地說,"你就是滿秋吧,我認得你!"
滿秋心里還挺樂呢,尋思自己這一天天的灰頭土臉在流水線上一站就是十多個小時的人,竟然還有這么漂亮的女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來。
滿秋滿懷喜悅地趕忙回答,"是啊,是啊,我就是王滿秋啊,你咋知道我呢,我都不認識你呢。"
這時電動車已經推進大門里了,兒子小滿背著書包拿著鑰匙先把房門打開了。滿秋剛要進屋去做飯,只聽那女的說道,
"你老公告訴我的,我看過你照片。"
"他還說你說話跟吵架似的,一點女人味兒都沒有呢,跟我說你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他愛我,你知道嗎?"
這時有風吹了過來,青島晚春的風多了許多夏天般的炙熱,失去了令人清醒的涼爽。
滿秋有些迷糊了,心不住地顫動著,一股股的血液像激流似的向身體的各個部位奔涌著。
"怎么回事兒,怎么回事?"她一遍遍問自己,在心中構筑十年的情感大廈在那一刻片片的坍塌,這就是傳說中的男人出軌的橋段嗎?這種事兒怎么也會攤到我王滿秋的生活中。
那女人身上散發(fā)出濃郁的香水味灌了滿秋一鼻子,她知道今天的晚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了。
她的心像掉進了老家寒冬臘月里幽深森暗的土豆窖,怎么也爬不出來,而自己又像一片失去重心的烏云,在空中翻滾著,不知道要去哪里下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媽媽,我爸爸回來了!"兒子的叫聲像是把滿秋從夢魘中抓回到了眼前。
一輛大眾牌的轎車停在了大門口,這車是去年買的,用來載客的滴滴車。
陳二明剛從車上走下來,那女的就跑了過去,一把摟住陳二明的脖子,在臉上親著,嬌嗔地說,"老公,我總算找到你了,想死我了。你咋不理我了呢,你不是說要跟我好好過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