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個很好的晴天,每一束花草都被輕緩地涂抹上燦爛的顏色。我在教室門口往里瞅了瞅,家長們按著自己小孩的位置,坐得滿滿當當,此刻都把眼睛放在黑板面前的陳老師身上,陳老師正站在講臺面前泰然自若地講話。
素來是便衣便服的陳老師,今天竟然穿著一套整齊筆挺的黑色西裝,還配著一雙錚亮的系帶皮鞋,站在黑板前如同一個成功學演講師,面向虔誠的信徒向他們傳授自己得道的經(jīng)驗。
“嘿!”有人湊到我身后輕輕推推我,我回頭一看,原來是許靜。她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檸檬味的硬糖遞到我手上,低聲說:“你爸爸來了還是媽媽來了?”“我媽媽,喏,就是坐我位置上的那個。哎,前面的是你爸爸?正襟危坐的,聽得一絲不茍的樣子呢。”我剝開糖紙,把糖扔進嘴里,強烈的酸甜味像塵埃四散而起。
“嗯嗯是的,他今天還特地穿了套新衣服嘿嘿,還是我阿姆去年給他買的,一直放在衣柜里沒舍得穿,說今天是個大場合,得穿。”
許靜的眼睛很大,眉毛和睫毛都很黑,她認真說話的時候像眼睛也眨動得認真,睫毛有力地往上往下,像是燕子的黑翅撲閃。
我把嘴往陳老師身上努了努,悄聲說:“陳老師今天也是一套新衣服,確實是大場合呢。”
許靜噗嗤一笑,我問她:“你這次期中考得很好,爸媽有沒有給你什么大獎勵?買新衣服什么的?”
許靜嘟起嘴:“哪有,我阿爹阿姆是開心得很,我阿姆還拿著我的成績單到我爺奶家去了一趟,說也要給他們看看我的好成績。”我拍拍許靜的肩膀:“那就很好了,我們家許靜也是爭氣了,真是了不起了哈哈哈。”
許靜用手指在我鼻尖上刮了一刮,我們嬉笑著往樓下走去,想要在校園里隨便逛逛曬曬太陽,打發(fā)下時間,等著家長會結束。
“這些全部都是奶粉?哈哈哈哈哈哈這也太奇葩了吧。”我們剛走到一樓,就聽見一陣喧嘩。轉(zhuǎn)身一看,卻是周依瓊正伸著腿懶洋洋地坐在樓下的臺階前,身旁放著一個巨大的尼龍袋子,里面不知道裝著什么,鼓鼓囊囊的,旁邊圍了兩三個同學,正好奇地抓起袋口往里瞧,然后都指著周依瓊笑。
“周依瓊!你又在賣什么寶啊?”我拉著許靜往周依瓊那邊走,周依瓊抬頭見是我,挑挑嘴說:“什么賣寶啊,老娘就是在這坐著曬曬太陽罷了。”“哈哈哈是啊,帶著一大袋子奶粉曬太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喂哪個小孩吃奶的。”
旁邊一個女生笑著說,周依瓊抬起頭對著她翻了個大白眼:“看你這個大胸誰還需要用奶粉喂奶啊。”
周圍同學一陣大笑,說話的女生又羞又笑地往周依瓊身上掐,周依瓊也笑著邊躲邊求饒:“哎呦大少奶奶我的大少奶奶,你快饒了我吧。”笑聲更甚,周依瓊和那個女生幾乎要扭到地面上了。
我和許靜也往扯開袋口看了看,竟然是滿滿一袋子的圓筒鐵罐奶粉,全部沒有開封的,晃一晃,發(fā)出鐵物碰撞的脆實聲音。我奇怪地問周依瓊:“你干嘛帶這么一袋子奶粉來。”
“哎呀還不是我爺爺,他在網(wǎng)上買奶粉,是想買5罐的,不知道怎么寫成了50罐,結果弄了這么多來,就說今天開家長會,順便帶著來找個快遞站退貨。”周依瓊重新坐好,拍了拍剛剛抵在地面上的胳膊肘,埋怨句:“還不是我們鎮(zhèn)子窮酸,連個能寄件的快遞站都沒有。”
“哈哈哈原來如此,那你是要坐這等著家長會結束啰?”我笑著問。
“可不是嘛,唉真是煩透了,這么一大袋子奶粉,弄得我哪也去不了,只能坐著這干巴巴守著。”周依瓊托著腮,苦惱不堪。
“今天是你爸爸來吧?怎么不在家長會開始之前先把這些東西拿去寄了呢?”
“哎呀本來是這樣打算的,可我爸爸得知我的真蕶n杉ㄖ螅鴕恢憊俗怕釵遙偷⑽罅聳奔,螛I(yè)故竅胩嶁閹膊桓夷擰?rdquo;
我又不解了:“?什么意思。磕惆謺安胖滥愕恼媸檔杉ǎ?rdquo;
“沒辦法,要是我早告訴他實話,他今天鐵定是不會來的了。我就是略施小計,先給他一個美好的愿景,再給他一個沉思的深淵。”我被周依瓊一本正經(jīng)的話逗得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美好你個大頭鬼噢,現(xiàn)在你也是自食其果了,就好好守著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