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常站在原地,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眼眸深沉。
閻王殿。
閻王一身玄衣,立于大殿之上,看著殿下那人。
“白頌辭,到今日辰時(shí)為止,你已在我府勞役了一千五百年。千年來,你身為鬼差,任勞任怨,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如今我已依照當(dāng)日承諾,取下你身上咒枷。你自由了。”
“謝府君。”
閻王嘆了口氣,又道:“小白,不要謝我。我只問你,你當(dāng)年一念入魔,屠殺一鎮(zhèn)三千人整,如今一千五百年過去了,你可有悔意?”
“他們傷我族類在先,我只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罷了。我,不悔。”
聲音鏗鏘有力,確是無一絲悔過之意。
“你......”閻王皺了皺眉,表情似笑非笑,“小白,千年過去,你還是一樣執(zhí)拗。”
“府君,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我當(dāng)日屠三千人,應(yīng)受三千年咒枷之刑,供府君驅(qū)使三千年。為何僅一千五百年就還我自由身?”
“這......”閻王面露難色,“本君與人有約,不能說與你。”
“好,那請(qǐng)府君準(zhǔn)我查看生死簿。”他雙膝一彎,竟拱手跪拜了下來。
閻王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本君記得,當(dāng)年即使是三味真火,雷霆加身,十八層酷刑一一嘗盡,你都未曾跪過何人。如今——”他一揮衣袖,“唉,罷了。”
“白頌辭,生死簿上白紙黑字,你可看明白了?”
“是。”
他的手在衣袖下微微顫抖,看得不能更明白了。
“刑罰確實(shí)是三千年,你僅受半數(shù)之期便獲自由,是因?yàn)橛腥藶槟銚?dān)下了另一個(gè)一千五百年啊。”
雖然已然清楚其中的緣由,但他聽到這話,還是不由自主地心神一顫。“是啊,我也未曾想到,那日在清河鎮(zhèn),員外府,那戲文里唱的,竟是真的。”
閻王定定地望了他半晌,道:“小白,如今我再問你。你可有悔意?”
“我......”他仰頭長嘆一聲,輕輕閉上了眼睛,“悔了。”
“......你走吧。”
他朝大殿之上的位置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向殿外走去。他明明是只鬼,明明可以飛,可他一步一步走著,走得身形搖晃,步履闌珊,幾欲跌倒。
閻王直看著那蕭索背影徹底消失,眼底隱約浮現(xiàn)出一絲悲憫。
“何苦呢?”他的目光落到虛空中不知名的地方,聲音低得像是一聲嘆息。
忘川河畔。
兩個(gè)黑衣男子相互對(duì)望,良久無言。
“小白走了?”黑衣男子問道。
“嗯。”黑無常應(yīng)道。
“你也要走了?”黑衣男子又問。
“嗯。”黑無常難得這么少話。
“你可知沒有閻王令,你出了這地府大門,就會(huì)灰飛煙滅?”
黑無常懶腰伸到一半停住了,轉(zhuǎn)身瞅了黑衣男子一眼,苦著臉哭唧唧道:“老三,你也知道我膽兒小,這事能別提了不?”
黑衣男子沉默了。
“老三,我這次吧,就是來跟你道個(gè)別。好歹大家伙兒在一塊這么多年了是不。”黑無常斂了神色,走過去靠在巨石上,用手摸著石頭上的紋路,低聲說:“老三,你知道嗎?世間凡人都愛求神佛保佑,好人求的是死后能升入仙道,從此遠(yuǎn)離紅塵,免受輪回之苦,壞人求的則是死后不墮十八層地獄,免受剝皮抽筋之痛。”他笑了笑,“而我什么都不求,不愿升仙道,亦不欲入輪回。只愿身在無間地獄,成一雙無常鬼。”
他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藱n隼吹幕胺路鷴瘓,葟闹仿幅咗着覊聂]壞閔爍校媚翹嘶暗娜碩擠路鶘塘艘晃痘屏,满嘴满心的苦涩?/p>
黑衣男子靜靜地盯著他看了他半晌,看得黑無常雞皮疙瘩都快起來的時(shí)候,他說:“小黑,如果不是因?yàn)槲抑滥愕牡拇_確是個(gè)鬼,我肯定以為你鬼上身了。”
黑無常黑著一張臉:“......嚇?biāo)拦砹耍∪绻皇且驗(yàn)槲抑滥愕牡拇_確有心上人,我肯定以為你看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