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豐民的父母為豐民著急,熱情好心的村人也為豐民著急了好多年。開始不理解,說豐民不應(yīng)該和已經(jīng)結(jié)婚的秀芳藕斷絲連,給衛(wèi)軍戴綠帽子,人品有點問題。可看著豐民不吵不鬧,心甘情愿接受了孩子,一個男人把孩子帶得那么好,對待村人也好,做事公道、本分,腦子活道,就慢慢地不再說過往的事,而是為豐民著急。本來周周正正條件優(yōu)越的豐民,缺了一個手,成了條件差的人,還帶著個孩子,就很少有姑娘原因,但少歸少,還是有愿意的女娃,可媒人一提說,豐民卻不愿意,各種理由,各種理由被二老化解后,就說看不上人家,死活不同意。這樣,老人再愁、再著急,兒子不急不愁,時間久了,也就不管了,由他去吧。
母親對父親說,這兒子怎么這么死腦筋,我估計他是怕給悅悅找個后媽對悅悅不好吧?父親說,你說的原因有,但男人我懂,秀芳沒有嫁給他,又為他鬧死鬧活,秀芳她媽差點把命都沒了,咱兒子心里還有秀芳的,怕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別的女人。如果秀芳還活著,和衛(wèi)軍正常生活著,沒指望了,他或許會成家的。但是秀芳不在了,卻留了個孩子,為對孩子好,其實是心里有秀芳的。他心里的坎過不去,自己和自己憋勁著呢。再過幾年再說吧,或許那時他就走出來了,就想通了。母親說,還再等幾年?都馬上三十歲了,誰家姑娘會等著他?父親說,這世上的事都是有緣分的,緣分沒到,再著急不頂用的,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的。
五
上小學、上初中時悅悅一直學習很不錯,總是名列前茅,屬于老師喜歡和看好的孩子,一個長得漂亮、學習好、又懂事的孩子誰不喜歡啊!
到初三時,悅悅十六七歲,單身的豐民也四十歲左右了,人類即將進入千禧之年的新世紀,改革開放的春風給即使偏僻的小村子也帶來新的風尚,人們不斷地接受著新的事物?砂l(fā)生在豐民身上的這件事讓他一籌莫展。
鄰村一個剛大學畢業(yè)的女孩子可可三番五次上門找豐民,要嫁給豐民,而且毛遂自薦,不要媒人。這樣石破天驚的事豐民當然不能接受,不僅僅是年齡相差了十六七歲,要命的是這女孩的父親社平和豐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話能說到一塊,兩個人經(jīng)常來往,彼此幫忙。正因為話能說到一塊,經(jīng)常接觸,這姑娘了解豐民,覺得豐民不管是非曲直,愿意接受一個沒人要的孩子,并且因為這個孩子一直不娶,是個漢子,沒有一個手有啥呢,說,她怎么越看越覺得豐民帥,少女的心里對豐民這樣的男人佩服得不行不行地,很是崇拜。
豐民不答應(yīng),可可非要嫁,而且見人就說,她早就喜歡上豐民了,她為了追求愛情,年齡差距算個啥?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她要嫁給豐民,沒有一點點姑娘家嫁人前的害羞?煽审@世駭俗的瘋狂舉動不但一村人知道了,周邊村子的人也都知道了,多少年來,安靜的小村子如一潭死水,水波不興,這下可是炸了鍋,人們大跌眼鏡中神秘兮兮地傳遞著這充滿驚奇和樂趣的話題,交流議論的舉動在村子的每個角落、每個家庭間暗流涌動,蓬蓬勃勃。人們說,社會真的是變了,姑娘家家的求著別人娶、自己把自己往出嫁,真還能做得出來,誰叫人家是大學生呢,大學生有知識有文化,見識的新鮮事物多啊。
可可不管人們?nèi)绾握f三道四,她不停地找豐民,來到豐民家就幫著干活,雖然活干得毛糙,豐民的父母不滿意,不愛搭理,頗有微詞,但她還是來,來了不是干活就是和豐民的父母說話,豐民父母的態(tài)度冷漠輕視,她也豪不介意。
豐民就三番五次地找自己的朋友社平,面紅耳赤,言語慚愧,說,這不是糊弄嗎?怎么上個大學成了這樣子?她是我的晚輩啊,侄女一樣,一直把我叫叔叔的,怎么大了,按說更該懂事了,怎么做出這種荒唐的事?社平一臉痛苦,表情扭曲,說,上個大學把腦子上壞了,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別讓上大學,人家上大學都是在同學中談戀愛,她倒好,卻要嫁給你,好像沒人要了一樣。我們鐳系好,來往多,我總是在家里念叨你人怎么怎么好,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讓她喜歡上了你?我們也是沒辦法啊,管不住啊。二十多歲的人了,說,說不過,罵吧,她不當回事,打吧,打不得。你說我怎么辦?開始還覺得丟人,現(xiàn)在滿村搖鈴了,都知道了,我也不在乎了,在乎又能咋呢?辛辛苦苦生養(yǎng)個孩子,好不容易把她培養(yǎng)個大學生,回來了給我一巴掌,這怎么就成了冤家對頭,我是不是前世欠她的?
就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幾個月,豐民覺得滿世界人都知道了這事,搞得自己很是狼狽,焦頭爛額,一籌莫展,頭大得很,轉(zhuǎn)出轉(zhuǎn)進沒有辦法。因為可可對他跟出跟進,攆著他說,你不同意,我天天來,有本事你臭罵我,打我攆我,罵我打我我也有嫁給你。不管人多人少,有人沒人,豐民羞得躲不及,可可不管不顧,照說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