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根本不是那塊料。”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你暢想過未來嗎？”

　　“以后？或許當(dāng)個全職太太吧，杜飛對我特別好，他說以后會娶我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和眾多和他交往過的女孩一樣，只是玩玩，成年還那么久。”

　　“其他女孩？我們可不一樣，我們上床了。”

　　張宇可的語氣一直輕松，不屑，辦公室的教員各自忙各自的，像這樣的事情，在這所鄉(xiāng)鎮(zhèn)中學(xué)中每天都在發(fā)生著，這所中學(xué)中，充滿著愚昧，惰怠，外表是希望，內(nèi)部卻幾乎要爛透了，像放了幾個月的橘子，里面都是霉菌，就算只是動上一動，也要粘一手，沒有人愿意留在這里，老了的走不了，年輕指望轉(zhuǎn)正調(diào)走。一所沒有希望的希望中學(xué)。

　　陳瞳突然站起來，“你覺得你只能依附在男人身上了嗎，你出生就想好這輩子就做個婊子了嗎?你以為你被他玩了他就會和你結(jié)婚了嗎，你就是個傻子，蠢豬！”

　　陳瞳就像被附身了一樣，她從來沒在學(xué)校發(fā)過脾氣，她從來都是笑盈盈的，她知道很多事情都無法改變，她也無法像上帝一樣救贖某個人，但她想改變，無論是一句話還是一個眼神，還是讓她付出些什么。她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她知道在泥坑里的感覺，像垃圾一樣的感覺。

　　不，不，不行，完了，完了，這是那里，走來，別過來，不過來，完了，完了，完了，不行。

　　那是一個黃昏，陳瞳好像看見了那個半老徐娘但還有點(diǎn)姿色的女人。

　　——“‘你是想逼死我嗎，你來多少次我都沒錢給你!’”

　　——“‘我已經(jīng)有自己的家庭了，你能不能別再出現(xiàn)了，你走行嗎，你趕緊滾啊。’”

　　——“‘你去找那個男人啊，你去找你爸爸啊，你憑什么光纏著我，生出你來他也有份啊。’”

　　——“‘哎！你神經(jīng)病啊，別臟了我的地方!’”

　　為什么…….為什么所有人都在罵我，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是我的錯……為什么被驅(qū)趕的是我，憑什么把我丟到垃圾堆，憑什么讓我遇到這樣的人，憑什么把我踢來踢去，你們配嗎�。。∧銈儾慌�，你們才是垃圾，你們都是垃圾�。。�

　　夢魘有時候能殺人，他將你踩在地底下，在他的面前，你一無是處，你要是不殺死他，他就會殺死你，他是你大腦的一部分，要想殺死他，你要先殺死你自己，你敢殺死你自己嗎？

　　“不，你騙人，不會的！”

　　張宇可跑著出去，空氣里還停留著她身上的劣質(zhì)香水味。

　　陳瞳慢慢彎下了腰，雙手抱住了頭，她現(xiàn)在想找一個沒人知道的角落，把自己一層一層的包裹起來，她知道自己怎么了卻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情緒就像潮水一樣，拍打著沙灘，把淺層的魚蝦卷上來，然后看著他們在艷陽下死去。不知道什么時候，眼淚一大顆一大顆地流了下來，不受控制，像自來水管一樣。心臟嘣嘣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跳出來。無解。

　　“陳老師，”盡管隔著衣服和肉體，她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前站著一個影子，高大，可靠。影子抱住了她，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這里很糟糕，但總會過去的。”

　　她不敢抬頭，她怕一抬頭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幻覺，影子溫暖，身上散發(fā)著洗衣液的味道，她伸出手擁抱。“謝謝你。”她說道。

　　影子的主人叫王菁，是個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長相斯文，陳瞳覺得他不像這里的人。兩人坐在教學(xué)樓負(fù)一層的迷你酒莊里，這個小酒館年頭已久，是上一任校長提議建造的，一進(jìn)門就能聞見濃郁的酒香，也正是因為年頭已久，平時幾乎沒有教員，倒是有些學(xué)生偷偷進(jìn)來。

　　“沒想到學(xué)校居然有這樣的地方。”王菁很是意外。

　　“這原本是一個防空洞，閑置也是閑置，多年前學(xué)校幾乎要經(jīng)營不下去，校長便想出這招，但也是慘淡經(jīng)營，現(xiàn)在更是幾天都見不到一個人。”

　　“你在這里呆了多久了？”

　　“一年多。”

　　陳瞳很漂亮，一頭淺棕色的短發(fā)，皮膚很白，臉色有些憔悴，笑起來眉眼彎彎，小酒館昏暗的燈光打在她的頭發(fā)上，她的眼睛好像會說話，暫時的柔情遮住了原本的掙扎，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