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笛就笑:“你這說的什么話,郁堯跟我說了,難道你不是跟他一起走么?”
達娃想到爺爺張二黑,有一點難過起來。爺爺最近去山下買藥的時候,不小心跌斷了腿,最近正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爺爺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郁堯的請求。想到他收養(yǎng)了嗷嗷待哺的她,等到他年老了她卻要展翅高飛,跟著自己的愛人離開他。達娃心里就非常內(nèi)疚。可是一想到要跟著郁堯離開,她又興高采烈起來。
這就是小女孩的簡單之處,一想到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再大的憂愁便也沒有了。
“嗯。”達娃點了點頭,“我跟你們一起走。”
年輕人終究還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明了。回城當(dāng)然不是想回就能回。知青辦手里只握著那么幾個名額,人人都想要,憑什么就給你?
幾天下來,張笛和郁堯跑得焦頭爛額卻不得其法。張笛的嘴邊急出了幾個大大的水泡。
張笛一個根正苗紅出身的都沒有辦法,就更別提家里有成分問題的郁堯了,兩個人不知受了多少奚落吃了多少冷門羹,手里的錢花出去不少,就是不見效果。
郁堯夜晚翻來覆去也睡不好覺,白天還要奔波,一周下來,在路過搭房子的某一家時,磚墻倒下來,他居然因為精神恍惚來不及避讓,被磚塊砸傷了,昏倒在地上。
張笛和其余幾個跟他關(guān)系不錯的知青嚇得半死,趕緊向江隊長請了假,翻山越嶺,抬著他送到五六里外的公社衛(wèi)生院去。
好在送來的及時,傷并不是特別嚴(yán)重,經(jīng)過處理之后沒有生命危險。
醫(yī)生建議他們說:“還是把他留在這兒,觀察幾天。這兩天最好有個人趁他昏迷時,給他按背一下肌肉。”
留在這兒一定得有人看顧,還得按背。誰能留在這兒?大家都有點為難,最近情況動蕩,誰都想多跑跑關(guān)系找找門路,沒有時間。
張笛剛想說叫達娃來。其中一個女知青已經(jīng)笑吟吟拖來一把椅子,端坐在病床旁。
“你們?nèi)グ,我來照顧郁堯同志?rdquo;
“你?”
女知青叫蔣文娟。短頭發(fā),皮膚白的很,眼睛大,高顴骨,不大得人緣。
沿海城市的大小女孩,家里據(jù)說也是顯貴,平時非常得知青辦照顧,因為據(jù)說知青辦干部從她家里得了不少好處。
當(dāng)然,都只是據(jù)說。
看她那嬌奢不可一世的模樣,張笛十分懷疑她到底能不能照顧好郁堯,可是人家都藱n隼戳,也不能不给面子。志徝同茵t盟粼誆》空展擻粢ⅰ?/p>
不過回了文縣,張笛還是去達娃家通知了達娃。
達娃放下農(nóng)具,拔腿就跑。天色近黑時終于來到公社衛(wèi)生院,走廊里熙熙攘攘,人群中那只小斑點狗在路邊舔舐了一下潭中水。
她把自己推進了病房。病房里沒有人,郁堯同志還昏睡著,整張臉清雋而憔悴。“你好,郁同志。”她在心里說。
她輕輕替郁堯蓋上被子,又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郁堯的眼皮輕輕顫抖了一下。但是沒有醒來。
達娃又把手移到他的腿上來給他按背。雖然他昏迷著,達娃還是非常輕柔小心,生怕驚醒了他。按了將近一個小時,手腕酸痛,達娃才輕手輕腳離開病房。她不能久留,還得趕回去給爺爺做飯喂藥。
蔣文娟跟衛(wèi)生院的護士磕完瓜子聊完天回來時,病房里還是老樣子,靜悄悄地,郁堯躺著。她趴在郁堯的病床旁,唉聲嘆氣了一會,忍不住去端詳他的臉。
看著看著她就絮絮叨叨起來。為什么你長得這么好看?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你干嘛為回城的事這么憂心呢?不管你是啥成分,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爸爸肯定能找到關(guān)系幫我們倆一起回城的。你現(xiàn)在瞎找關(guān)系根本回不了城的呀!回城才幾個名額!
她伸手去摸郁堯的眼睫毛,感覺那上面細微的顫抖。
正沒完沒了,醫(yī)生推門進來,蔣文娟忙站起身,醫(yī)生查看了一下郁堯的體征,又捏捏他腿上的肌肉。
“按背過了吧?”醫(yī)生笑笑,“按背的不錯,小姑娘還挺細心的。”
蔣文娟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心里有點糊涂。她嬌生慣養(yǎng)哪里會按背呀!可能是護工進來按背的,或者就是壓根不必按背。
這么想著她也就欣然接受了醫(yī)生的夸獎。
接下來幾天一如往常。
第五天的時候,醫(yī)生來查房,郁堯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