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后,她喃喃說道:“我感覺我就像那頭待宰的老牛,而生活就是屠夫手中的那把刀,我知道那把刀一定會落下,”她頓了頓,盡量平復(fù)自己的語氣:“但我不知道那把刀何時會落下。”她見身旁的人沒有動靜,便兀自加快了腳步,一種強烈的失重感涌上心頭,一如往日般擠壓著她的肺腑,她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既然如此,為什么要為不知那把刀何時落下而滿心憂慮呢?”身后的聲音并不大,轉(zhuǎn)瞬間便散在風(fēng)里。她愣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我說,晨晨,”聲音略微抬高了一個音調(diào):“為什么要讓提心吊膽占據(jù)生命中的大部分,為什么要沉浸在自己所營造的悲傷之間無法自拔?就算真如你所說,你像那頭待宰的老牛,可你有靈魂有思想,完全可以逃脫這重重的束縛。”
“逃脫?”她大霧般迷蒙的眼睛散去一絲絲陰霾,轉(zhuǎn)瞬間又被更濃厚的霧氣所取代:“每次都只是差一點,但卻每次都在那近在咫尺的距離間被刷下,被拒簽。而那些靠造假簡歷的人卻順利入駐。我每天靠不斷的兼職維持生計,想要證明自己的存在也是有意義的,可是我真的太累了。我是心有不甘,但或許我的能力本就不夠。逃脫了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最后一句,她輕笑了一下,半分無奈,半分自嘲。
日頭漸漸大了,光線循著枝干密密匝匝地投射下來,一時竟有些刺目。
“這個問題,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阿沁的嗓音趨于平緩,那些言語交織著輕柔的風(fēng)緩緩而來:“換個角度想,你多幸運,沒有成為虛偽上司的下屬,沒有與走關(guān)系的人成為朝夕相處的同事,你還是你自己,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阿沁的聲音清清亮亮的,她似乎能感受到身后人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就像你以前和我說的那樣,生活遠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它總是會以你知道或不知道的方式變得越來越好。這句話應(yīng)該不僅僅對我適用吧。”
身后那個透澈的嗓音像一個巨大而溫柔的無底洞,將她的委屈與不甘一點點吞噬。不知何時,臉龐已是濕漉漉一片。
這或許是再平淡不過的一段對白,可此時卻如她先前猜想的那般,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沒能忘懷。
街道上開始出現(xiàn)三三兩兩的行人,信福堂的門口排著長長的買早餐的隊伍。山腳邊的幼兒園的園車響著《種太陽》的旋律嘟嘟地開出,載著一車的陽光,迎接著一天的美好。
“走吧,不是說好要去看山頂?shù)募t楓?”
“走吧,馬上就入冬了,很快又是新的一年。”
很多時候,她都會想起這個下午,她們就這樣走著走著,仿佛天邊沒有盡頭。
“不管怎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擰開臺燈,抽出書柜底端的日記本,輕輕拂去表面的灰塵,寫下這樣一段話。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通知她明天去面試的消息。明天的面試結(jié)果到底怎樣,誰又知道呢?哪怕又是令人失望的答復(fù),那又如何,不管是深陷泥淖還是步入青云,都應(yīng)步履不停。
人生在世,還不是有時笑笑人家,有時給人家笑笑。
“你好,請問想要些什么?”
“我要一份炸雞翅,一份薯條還有一杯可樂。”
“可樂要中杯還是大杯?”
“大杯。”
“您有會員卡嗎?”
“有。”
“一共是23塊2,來,這里刷一下。”
“打包還是這里吃。”
“帶走。”
“炸一份薯條。”鐘意喊完后,自己拿起夾子夾炸雞。
舀上一小勺冰塊,鐘意盯著重色碳酸飲料滑進紙杯中。熟練的準(zhǔn)備紙巾,盤子,把薯條炸雞可樂一放。她張望四周,喊了喊還在等待的客人。
“這是您點的,謝謝惠顧,慢走。”
此時并非是浪客高峰點,下午四點的暑氣并沒有侵蝕快餐店。店內(nèi)冷氣開的很足,忙了好些會的她竟然沒出汗。
鐘意低頭漫不經(jīng)心地看腳尖,再過一小時半她就可以下班了。挺拔許久的腰背暗暗發(fā)酸,她揚起腦袋剛想做個頸椎活動。就看到心上人,一雙眼眸清清亮亮地看著自己。
鐘意緩慢地眨眼,它可以感受到臉皮下的血液在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