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四月里總是突變式的。昨日乍寒乍暖,今日卻碧空萬里。陽光灼人。昨日還略顯孤寂的群山到了今日卻花團錦簇,一片緋紅。青了山川,綠了原野.剎那間,鳥鳴啾啾,溪水潺潺,一切都變得那么新奇,那么熱鬧。蜂飛蝶舞的世界里正呈現(xiàn)出一場花的盛會。
馬路上人群繁忙起來,鼎沸起來。來來往往穿行著南來北往回鄉(xiāng)祭祖的人。他們走得急切,走得匆忙。把一切對親人的思念和感激,愧疚都幻化在這花花綠綠的清明吊子上。當(dāng)他們莉在墳頭為逝者燒上一疊紙,點燃一對蠟的時候,那份對逝者的歉疚和懷念的思緒將隨著那裊裊薄煙飛向遠(yuǎn)方,飛向一個新的憧憬和對未來的美好祝福。每祭奠完一座墳頭,看著那長長的清明吊隨風(fēng)搖曳,心中就多了一份慰藉。
清明節(jié)是一個古老的習(xí)俗。因為過了這一天,世界開始孕育新的生命,繁忙的春耕也就從這一天開始。因為氣候的變化,讓泥土變的又松又軟,不干不濕,正好播種。無論再忙,清明節(jié)總是要放下來過的。最早人們剪上紙人紙馬,有的用錢鑿子將白紙打成圓形的方孔錢,提上酒肉、香燭走到墳前,將白紙錢滿山一撒,或者將白紙剪成三角形,在每個墳縫里壓上一小塊,俗稱“滿山白”。而清明吊子則傳說是陰間人的傘,因為清明前后正是陰雨連綿的季節(jié),而逝者要趕赴揚州做買賣,拜訪菩薩趙公明,保佑在陽世的子孫財源廣進(jìn),沒錢可不行,因而就有“掛青”這一習(xí)俗,綿延幾千年而經(jīng)久不衰。
小時候每逢清明節(jié),我家可忙活啦!天還沒亮母親就起了床,洗洗刷刷地搞個不停,將屋里屋外打掃的可謂是纖塵不染,連老寫字臺都要擦的明光亮展。然后從樓上的橫桿上取下一塊臘肉用心細(xì)細(xì)地洗,放在鍋里煮。又把家里僅有的菜都炒上,還要熨上一壺滾燙噴香的拐棗酒。而父親則幫母親洗好菜后,拿起剪刀趴在桌子上左一剪子右一剪子剪清明掉子。等父親做好清明掉子,母親就找來一個碗,放上一塊煮得油涔涔的肉,讓我提著酒和肉和父親以及兩個伯父給祖墳挨個墳頭燒紙掛青。父親則忙著掛清明吊子。伯父忙著叩頭點香辣,給每個墳頭倒上一盅酒。我們都跪到直到火紙完全燒完才離開,父親說只有這樣做才算虔誠。而我卻更欣賞那墳頭上五顏六色的清明吊子。每次祭奠完祖墳,村里的幾位在附近祭祖的老人總被父親邀請到家里,圍坐在炒好菜的方桌旁,和伯父等劃拳碰杯享受著母親拿手好菜的美味。那個時候清明帶給我們的倒是一種祥和,快樂和父輩們相聚談笑風(fēng)生的幸福。
父親在一所小學(xué)教書,每天起早貪黑,從來沒有耽誤過。我只記得有一次快開學(xué)了,我死纏著父親來到他們的學(xué)校。只見房子破舊到不能再破舊了,屋內(nèi)又黑又暗,幾張破破爛爛的桌子稀稀拉拉的點綴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一只乒乓球大的蜘蛛從布滿蛛網(wǎng)的屋梁上垂下來,嚇得我瑟瑟發(fā)抖。父親總是利用周末獨自一人爬上那搖搖晃晃的梯子,一匹娃一匹瓦地將漏的地方補上。還親自將教室里的桌子搬到屋外一榔頭一榔頭地修補,將裂開的縫補上。又一鐵鍬一鐵鍬將坑坑洼洼的地方挖平,再挑水潑灑勻凈,再用杖子杖平,這才基本像住戶人家的屋子。父親在這樣的小學(xué)一呆就是一輩子。閑暇時,他總是在地頭修筑梯田,平整土地,我家現(xiàn)在大部分田都是那個時候父親修的。有的光田坎就有一兩丈多高。父親常教育我們說:“人貴在知足”。當(dāng)時我們什么都不懂,我現(xiàn)在懂了。
母親有一手好針線活,家里的枕頭都是她繡的。上面的圖案構(gòu)思精巧。而我們因為買不起布,母親就自己紡紗織布,染色給我們做衣服,盡管我們姊妹五個,卻沒有一個凍著。鄰里也沒少占我母親的光,鄰居家里生小孩要做棉鞋就是常請母親做的。姑娘出嫁總少不了要請母親幫她繡枕頭和作新鞋。母親是有求必應(yīng),義務(wù)幫忙。像百鳥朝鳳呀,牛郎織女呀,那些人物圖案以及花草等栩栩如生,沒有那個不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