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年級的時候被他們折騰到小縣城,具體原因記不大清了,只覺得突然要看紅綠燈過馬路好害怕啊。那時候爸爸還在上海,媽媽帶著我和姐姐租住在縣城中心的一套小房子里。
從媽媽牽著我過馬路到后來習(xí)慣自己一個人走,然后在這習(xí)慣中的某個周末,房子搬到同一小區(qū)的一間地下室,那種只有一扇狹窄小窗透光,一整天都需要電燈支持才能明亮起來的小車庫,兩張床并排擺在屋子里,中間用一尊矮矮的脫了漆的床頭柜隔開,床對面是一座與這個屋子有點格格不入不得已才置辦的柜子,柜子很新,可媽媽還是用報紙墊得整齊干凈,才能鄭重的擺上全家福。
我那時幼稚,換了新環(huán)境,雀躍地要飛起來,不用再爬樓,而且是夏天,屋子里涼得舒服。
不知道哪一天老爸突然回來了,我放了學(xué)在拐角處看見坐在小板凳上曬太陽的背影,以為是爺爺。
他站起來,椅子沒動一星半點,用手臂夾著把我懸在半空,我覺得他輕輕的,軟得像要塌下來。后來我才知道那時爸爸已經(jīng)回來有一陣了,只不過沒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開始嫌棄這一面小窗散不去屋子里的中藥味時,媽媽就拉住往外跑的我,半開玩笑地說上一大堆道理,“老爸在養(yǎng)身體,這味道能讓爸爸好起來。”但其實,我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老爸那時候在養(yǎng)身體的哪個地方。
至于爸爸為什么從上;貋碓贈]有回去,永久地和我們“安定”在這個小城里,我就更不清晰了。家里的“大”事情,他們永遠(yuǎn)也不會讓我知道。
我意識到那些日子是讓人頭疼的,是苦的,苦到地下室回潮,屋子里的水鏟一天一夜也鏟不完,媽媽都不同意換房子。后來有一天我說肩膀疼,然后爸爸就租了板車?yán)考耶?dāng)帶我們搬到了小城的郊區(qū)。
屋子終于寬大了不少。
我逛文具店的時候看到木頭做的尺子和筆盒。
回來飯桌上指手畫腳告訴他:“老爸,你也做這個唄,我去每天撿一點碎木板回來,你閑下來就做一點,然后我拿到學(xué)校賣,就能掙好多錢。”我鉗著筷子笑得像花兒一樣。
他摸我的頭說,好。
郊區(qū)那邊荒涼的差不多只剩工廠。我偷偷摸摸從工廠的廢料堆里挑揀,攢下了很多零星的木塊堆在鞋架那里。到后來再有新鮮事來找我,都忘了去收集的時候桌上多了一塊木頭尺子還有一個尺寸略小放不下筆的木頭文具盒。那把尺子厚到畫不直線,我還是用了很多年。
上了高中尺子就不見了,文具盒一直用來當(dāng)存錢罐用著。前幾天老爸在視頻里說今年他買了很多木板,等我一起回老家做我要的一整面墻的書架。
視頻快結(jié)束時我說,爹我給你念一段臺詞哈。
“小的時候我的家里住著超人,他是個能夠修理世界上所有東西的百戰(zhàn)天龍,何時何地有誰遇到了麻煩,他就會出現(xiàn),然后解決所有問題,就像萬能俠客一樣,他是個不會懦弱的超級英雄般的存在。但是等我懂事之后,才好不容易明白了只是沒有被發(fā)現(xiàn)罷了超人也是人。有多少骯臟、小氣、令人作嘔、悲傷、可怕、累人的世界從爸爸的面前閃過了呢?而現(xiàn)在我才好不容易懂得了,不論多骯臟、小氣、令人作嘔、悲傷、可怕、累人的世界,他能堅強的挺過來的理由就是有要守護(hù)的人。因為有家人,有我在,不是別的原因。是因為他要以父親的名義生活下去。”
“爸爸不累,也沒遇到過什么怪事,爸爸啊,是最幸福的爸爸。”
我媽年輕時是個頂級大美女。不不不,現(xiàn)在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媽媽?茨切┖拖嗫蝠ぴ谝黄鸾也幌聛淼睦险掌,還有七大姑八大姨側(cè)面烘托老媽美貌的小故事,我簡直不能想象三十年前那個花季少女有多耀眼。
我印象較深的是在上海拍全家福的時候,化完妝出來整個攝影棚的人都被驚呆,把我爸?jǐn)D在圈外圍著我媽打量,那時媽媽已經(jīng)三十好幾了,從不化妝,一瓶幾塊錢的雅霜就是她的全部護(hù)膚品。可是那些陌生人還是手指觸著媽媽的裙子贊嘆,你要是在那個年代當(dāng)了明星就沒很多人什么事兒了。
考好老媽就放開了 高考完老媽旅游喝多了做那種事
小時暑假去上海的時候,我永遠(yuǎn)都記得她回來接我,火車上我窩在她那又長又直的頭發(fā)里睡覺,香甜得睡不著,偶爾抬眼羞羞地看她一眼,她就用手把我從額頭撫到脖子最后還不忘輕輕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