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岸照例向張小婷說明實習要求。你先跟我查房，我手上病人多，平時檢查單什么你都要先準備好，每周三四是我們組的固定手術(shù)日，我值班你就值班，我值急診你也要跟著我。

　　那我不是累死了��？嫌累就別干。

　　哼！不準哼。

　　就哼！

　　而這天張小婷跟的第一場手術(shù)，是腸吻合。腹腔打開的一瞬間，她便發(fā)出哇的一聲慨嘆，手術(shù)室內(nèi)的數(shù)雙眼睛刷地齊看向她，弄得她手足無措，唐岸笑得很開心。

　　幾年后唐岸常常提及此事，張小婷便羞得直往他懷里拱。她問唐岸，你是那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嗎？沒吧，當時就覺得你好可愛，一下子戳中我。

　　唐岸連值三天夜班，張小婷便也跟著。為什么會連續(xù)三天值班啊，這不合理！張小婷的抗議聲似乎綿延了兩里路。

　　我和別人調(diào)的，過幾天我想休個假。那我不是很可憐�。�

　　嗯...是挺可憐的，我請你吃飯。嘁，不稀罕！

　　張小婷不習慣科室的衛(wèi)浴，總覺得不自在。唐岸只好道，那這樣，這是我家的鑰匙，就在最近的那棟公寓的十五樓，你去洗澡，浴室有干凈的洗漱用品，餓的話冰箱里有吃的，速去速回。

　　而張小婷這一去整整兩小時不見蹤影。這丫頭是困龍入海了？二十三點又一刻，張小婷兩步一跳出現(xiàn)在唐岸眼前，兀自轉(zhuǎn)了圈，她問唐岸，我美不？

　　先不管你美不美，剛收了三個病人，趕緊把病程補了先。哦！

　　剛剛我從你家里出來，隔壁老太太問我是誰，我解釋了半天她才信。

　　那是房東，我剛工作就租的這間房子，她一直很照顧我。

　　沒想到你家里還挺干凈，我都舍不得弄亂。

　　你燈關(guān)了沒？

　　’呀，我忘了！

　　唐岸見左右無事便遣張小婷去休息。你不睡嗎？我的盯著，困了就在椅子上瞇一會，你快去睡吧。這時花眠蟲偃，數(shù)點寒星傍月，唐岸調(diào)暗燈光，整個病區(qū)安靜寧和。

　　唐老師，我睡不著，床不舒服。張小婷從門外探進腦袋，滿臉的委屈。

　　你這丫頭嬌貴得很啊。你陪我說說話吧，一會我困得不行就能睡著了。

　　那咱們聊點啥？嗯...唐老師，你結(jié)婚了嗎？

　　沒，不然我敢讓你去我家？那你不會連女朋友也沒有吧��？

　　我工作忙，沒空戀愛。

　　你都這么老了，還不趕緊找一個，書上不是說，晚婚晚育，不利于下一代！

　　歪理邪說，你呢，有男朋友沒？去年分手了，什么都管我，這也不許那也不許，還天天查我手機。那正好，咱們科年輕俊彥多得很，像一區(qū)的陳棠，聽說最近要相親了。那人啰嗦得很，一句話要拆成三句說，想想都可怕。那二區(qū)的陳放呢？感覺他比你還不著調(diào)。

　　唐老師，我好困了，我去睡啦！

　　傍晚時候，唐岸休假歸來，胡髭滿臉，于拐角和埋頭疾走的張小婷撞至滿懷。你這丫頭走這么急干嘛？呀，你回來啦，怎么跟落了難似的，被搶劫了嗎？我忘了帶剃須，時間又緊，堪堪趕回來。對哦，今晚你值班。

　　唐岸問詢這些日子病床情況，張小婷處理的井井有條。我不在的時候，你跟的誰？一區(qū)的陳棠老師，真的真的好啰嗦啊他，什么事情都要囑咐三遍，我都要煩死了，以前不覺得你哪里好，可你回來了我好開心啊！

　　這天下班早，唐岸如約請張小婷吃飯。城南李家巷的酒館，它的桂花冬釀清冽煞口。微醺的唐岸正托腮凝望，低瓦的燈暈讓空氣漸漸濃稠。

　　唐岸，我以后私下里就喊你名字吧，老師老師的怪別扭。你這丫頭尾巴要翹上天，尊師重道懂不，唉，算了算了，隨你吧，喊啥都行。

　　唐岸，我租了那棟公寓的十二樓，以后咱們是鄰居啦，醫(yī)院宿舍太不方便了。那以后下班豈不是要一起走，別人會以為咱倆同居了。嘁，誰會信哦，你那么老，我可看不上。千萬別看上我，我攢的那點名聲要付之東流了。

　　唐岸，你怎么那么迂腐，都什么年代了，師生戀礙著誰了嗎？我不是那意思，哎，你走干嘛，飯還沒吃完啊。

　　周二上午的門診，門庭若市。張小婷俏生生立在唐岸身后，已足足站一個小時。只有趁沒人時候她才一下子癱在唐岸椅背上嚷嚷著好累。丫頭，你坐這里歇歇，我站會。不要，等會護士長看見又要訓我了。那你去幫我買杯咖啡，可以買久一點，這些人我能應(yīng)付。